《血观音》:折射在女性中的欲望

去年台湾金马奖的最佳影片给了这部《血观音》。据说在评奖的时候,《血观音》和《大佛普拉斯》打得难解难分。确实,这两部电影难分伯仲,如果我是评委的话,也会非常犹豫给谁大奖。不过,我可能还是会把奖给到《大佛普拉斯》。《大佛》虽然在技术上有生涩的地方,但故事非常符合逻辑,又有人生终极意义的况味和反讽在里面,还有导演的神来之笔;《血观音》技术圆熟,但故事离人间太远,仿佛是观众在现实中仰起头,看了一个云端里的故事,烟火气不够重。

《血观音》的故事其实没有《大佛普拉斯》荒诞,但逻辑性并不如《大佛》严密,或者说,没有《大佛》阐释得清楚。《大佛》里的每个人,动机、目的都一清二楚,所以各种荒诞的剧情延伸非常合理,大家都明白当事人在当时的情境下做出的选择;而《血观音》更像一个平面,一个悬挂在时空中的故事。惠英红饰演的棠夫人来路并没有明说,只知道她是从香港嫁到台湾,而她的女儿棠宁和外孙女棠真为什么要被她训练成交际花,也只给了观众一个模糊的印象。《大佛》像是能够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我们身边有赤贫的穷人,有偷窥的市民,也有在车里和美女聊骚的秃头中年油腻男。《血观音》中棠家鬼影憧憧的庭院,装作不会说国语的日本议员夫人,都是在我们的生活之外,而观众并不清楚背景是什么。棠夫人从一开始就心狠手辣,棠宁一开始就混乱堕落,而棠真唯一的转变是靠字幕的“很多很多年以后”。

说了这么说,并不是要说《血观音》是部差电影。相反,我觉得它是值得一座金马奖的。影片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棠家的庭院中展开,像一座舞台(事实上也有一座舞台),各路人马,各色大戏,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像一副《韩熙载夜宴图》那样缓缓拉开的画卷。欲望的流转,恐怖的权术,不能安宁的无间道,都融合在这个故事里。更重要的是,三个女主角演得太好了。惠英红第一次让我觉得她美——以前只是觉得她英气,打女的刻板印象在这里被颠覆了,她简直是中国的凯特布兰切特,把一个历经风雨、老谋深算的女人演得丝丝入扣;棠真的小演员的表演也非常抢眼;但我觉得这里面演得最好的,是连个提名都没有拿到的吴可熙啊。一出场就那么抢眼,堕落放荡,却甜丝丝地喊着县长夫人“王阿姨”,好像是与我们差不多的规规矩矩的礼貌女儿;她能那么软,色诱警察的时候让我觉得我也要被她色诱了;但与棠夫人说“公主身丫鬟命”的时候又是那么绝望,绝望得我都想拭去她眼角的泪;这个角色不像棠夫人和棠真一样是一成不变的,她被赋予了最丰富的内容,既堕落又甜美,既决绝又不舍,既心狠手辣又善良温柔。吴可熙没有拿到提名真是金马奖的遗憾。

电影中的隐喻很多,海棠花,在夫人们中间轮转的玉器四件套,苹果,还有那显眼的观音雕像。真可惜我们没有这样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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