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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乐园:乡愁、致敬和历史的另一面

两岸历史,是一段说不清的笔墨。它太近,近到无法看清,又太远,远到大家已经生疏。从小被洗脑的课本内容,到开放后各种历史学家的观点,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一个故事。最近听《晓松奇谈》,用十几集的篇幅讲台湾的历史和现状,说到1949年,高晓松把它叫成“离骚”,说中国历史上从来只有外族的入侵造成南渡、分离,而从来没有一个民族内部的分割如此令人伤痛。说到蒋氏父子的轮渡从吴淞口黯然离开,说到慈湖至今停着没有下葬的两口棺材,说到宋美龄遗嘱中要把自己和姐姐宋庆龄一起葬在上海,说到三百箱文物三十年的颠沛流离,造成如今文物的“台湾故宫精,北京故宫多”局面,说到只有两岸的故宫哪一天合起来了,才是中华民族的完美血脉延续。在洛杉矶大堵车的公路上听台湾,有种超现实的魔幻感,手里按着喇叭,眼泪却一滴滴掉在方向盘上。除了伟人、名人的“大”历史,还有一种历史是我们很少触及的,就是小人物的历史。那些在金门妈祖当兵的士官长们,也许就是二十年前的某一年在放羊路上被抓去了壮丁的山东汉子;831里充斥着的各种方言,每个人都有一个可以拍成电影的故事。故事各不相同,相同的是,他们都有一个近在咫尺却终身无法回去的故乡。那在灶台上擀着饺子皮的亲娘,邻村梳着辫子的放羊姑娘,都成了梦里的环境,投射在831里的姑娘身上。六十年过去了,那一代人的记忆也成了历史。今日的台湾已没有了当年的记忆,那些回不去的故乡,也成了被烧毁的书信和遗物的灰烬吧。今日台湾人对自己的定义,早已随着那代人的远去而变化,今日的台湾,成为政党、经济斗争和历史暗涌中一个解不开的死结。读了那么多书、见了那多人之后,我终于发现,台湾不是一个非对即错、非黑即白的问题,而是一代人或几代人造就的历史。历史是没法改变的,我们无法做假设说“如果那天发生了什么…”而只能说“现在的情况是什么…”钮承泽的电影是乡愁、是对父辈的致敬,也是对一代历史终于落幕的释然。从《军中乐园》的小人物身上,可以看到战争可以怎样影响和改变一个人的人生。抛开陈意涵和万茜的大胆演出不谈,片中陈建斌的演出的士官长无疑是最大的亮点,奇怪的是之前在其他大陆电视剧中并无看到他的突出的表演,让人心生疑虑到底是陈建斌的演技爆发还是大陆和台湾演员的对比。但起码台湾可以拍出这样的电影,而我们呢?关于两岸的故宫,有另一本很好的书推荐,叫《两个故宫的离合》,讽刺的是,是个日本记者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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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故人》:回不去的故乡

《山河故人》的三段情节中,头两段无疑是贾樟柯的拿手之作,信手拈来,驾轻就熟。虽然还是带着我不喜欢的《天注定》式的剪报情节,但他镜头下的北方小镇,以及从小镇到大工业化时代过渡的茫然,国内已无导演能出其右了。说到北方,我们有很多把北方城市描写得栩栩如生的电影,比如《钢的琴》,比如《白日烟火》,比如贾樟柯。怎么就没有一个导演能拍拍我的南方故土呢?贾樟柯拍《海上传奇》和《二十四城记》,显然都不如他的山西河北熟稔。哦包括音乐也一样,《南方姑娘》《米店》,都是北方歌手对南方的想象吧。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宁浩那一系的导演了。到了第三段,十年后的海外生活,就开始带着点空中楼阁的生疏味道,尤其在我这样去国多年的游子看来。大量西方音乐的运用,似在表演导演的没有把握。在头两段里,大段的对白和表演都是没有背景音乐的。贾樟柯的镜头就是要用现实的亮度直指人心,把你烤焦。而澳洲一段变得虚无缥缈了,高楼俯瞰下的海滨,Go West的重复响起,都让我觉得似是而非。我理解贾樟柯拍这段的用意,这是符合中国近几十年的变化的。从熟人社会,到工业时代,再到全球化。我也是这三段论中的一员,巧合地成为了他电影中的典型。我人生的三段论,是从南方小城,到大都市,再到海外的颠沛流离。这三段均匀地分布在我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在回忆里,它们既带上了时代烙印也带上了个人印记,我可以轻易回想,却无法回去。故乡小城的父母、中学同学,只带着童年的亲切;每次回国都找北京的朋友大吃大喝,午餐晚饭都排满也不够,却发现大家开始谈论不一样的话题,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怎么打车和预报污染指数;在美国和同事相处融洽,却只止于工作时间的联系。电影中,涛,晋,和到乐,每个人都主动或被迫和故乡分离,更和上一个时代分离。地理的距离加深了代际的隔阂,而成长环境的不一样更造成了价值观的鸿沟。儿子在父亲面前说不出话来,而母亲一个人在原有的位置上孤独起舞。“故人”还在,但山河变了;山都会分离,何况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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