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thly Archives: February 2012

A Single Man 《单身男人》:我们用生命的每一天来准备死亡

第一次看这片子是在2010年,从Redbox租的one night DVD,看完之后没有特别的感觉,只觉得华美,做作,演员演技好。昨天晚上在豆瓣上翻电影,突然动了念头把这部电影再看一遍,看完了之后,仍然觉得华美,做作,但却突然明白了作者要说的是什么,蚀心入骨的悲伤。 如果明天是你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你会用来做什么?大部分人的选择是:和最爱的人在一起。但为什么如果不是最后一天,我们就可以放弃与最爱的人在一起这个选择?难道我们会知道,哪天才是生命的最后一天? 我们不知道。即使失去爱侣,打算自杀的George也不知道。他本来为自己的最后一天安排了样本般的生活,却在最后的时刻发现生活重新回到了轨道。他悲哀地认识到,死于大雪中的爱人终将远去,自己总有一天会淡忘那像冰川一样的蓝灰色眼睛。生活中总有新的感情、新的颜色在等着他;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天,即使已做好的赴死的决心,也永远不能抗拒活着的世界。 所以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天是你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们所知的是,从出生起,我们的每一天都是用来准备死亡的。你以为你逃脱了这命运时,命运正在向你无声地走来。 在有限的生命里,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日复一日刻板的行程仪式之后,抓住那些“如果现在就死了我也愿意”了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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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rtist《艺术家》:无声的力量

《艺术家》圆了我的梦。正如大量中国小清新想穿越到清朝去做八阿哥的三姨太一样,我想穿越到无声片时代作一回默片的观众。银幕上是黑、白、灰的光影,乐队在银幕底下的乐池里演奏配合情节的音乐,而观众对银幕上男女主角的一颦一笑都看得那么投入。因为没有声音,所以脸上的表情更显得夸张;因为没有声音,所以影院里反而更加安静;因为没有声音,观众的注意力都投入在明星发光的脸庞上。没有震耳欲聋的枪炮。没有环绕立体音。没有无休无止的对白。 这简直就像现实世界的观众走入了中国水墨画,玩惯网络游戏的少年重新玩起了mud。 这是一切的起初。没有声音的,没有颜色的,没有声光刺激的。 可是人类的感情并不随着技术的发展而变化。在无声的时代,观众一样笑得前仰后合,一样为银幕上主人公的命运而揪心。我敢说,他们甚至比我们投入更多,就像我们小时候对连环画的迷恋是没有任何媒体可以取代的一样。阿汤哥徒手在迪拜巴别塔上的飞檐走壁,比不过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各种机器人外星人的新奇外形,比不过一条小狗给人带来的含泪的笑。技术再发达,我们所能拥有的感情也还是那么多,八千万美元的特技动画,一块戏院里的小小屏幕和胶水剪刀贴上去的台词就可以做到。 然而我们终将抛弃过去。影片的主题也正是“过去的”和“未来的”对抗。有声战胜了无声,而被有声时代抛弃的Clifton 也最终在Peppy的帮助下重新回归了舞台。这是个必然的过程,也是影片中最让人辛酸的情节。可是消费者是最无情的东西,无论他们对过去的事物有多迷恋。我们抛弃了无声电影,我们抛弃了纸质出版物;我们抛弃了网景,我们也抛弃了柯达和胶片时代。当年的观众一定很惊讶,当他们看到今日的人们竟然会重新拍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所以预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定会带着无限敬仰的心情,给自己的孩子介绍纸质的书,胶片摄影,和没有互联网的时代。 我并不反对有声电影,相反,我愿意看到人类的聪明才智所能达到的极限一次又一次被超越。影片末尾,有声片和歌舞片的洪流滚滚而来,男女主人公跳完舞后从无声片迈入有声片的镜头是全剧中最触动人心的场面。100分钟的静默,等的似乎就是这1分钟的嘈杂。我们突然可以听见了。我们突然听见了他们的呼吸,听见了导演的“action”,听见了片场熙熙攘攘的热火朝天。我们来了,我们终于迈入了这个时代,我们现在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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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苦(上下)

七苦 (一) 躺在手术室的病床上的时候,我突然像某个产经上说过的那样,产生了强烈的想听《短歌行》的欲望。《短歌行》是怎么说的来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四字一言,锵锵有力,适合对我当时急需勇气的心情。麻醉师开始给我打针,在我的肚皮上戳戳指指,直到我下半身彻底失去知觉。我从push了三个小时的亢奋中解脱出来,随即感到的是抑制不住的疲倦和困意。我哆哆嗦嗦地问护士:“May I sleep now?”我以为一昏睡过去就是陷入万劫不复的昏迷。在得到肯定的回答的时候,我反而不能入睡,那种被双重麻药麻醉的痛苦是比宫缩和push更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虽然不痛,但是你能听到周围所有的声音和说话,但眼睛就是睁不开,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我甚至不知道bird是不是在我身边。我只觉得平时惜字如金的ob和麻醉师在不停地聊天,但我却无法听懂他们说的任何一个字;同时有东西在我的肚子上不停地戳戳拉拉,但我却无法判断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当我听到我要被拉去剖腹产的时候,我难过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我心里默默地说:娜娜,妈妈对不起你。 (二) 2007年冬天,我在拥挤的春运中奇迹般地买到一张票,连夜赶回阴冷的故乡。在火车站空旷巨大的台阶上,来接我的父亲告诉我,外婆已经在昨天夜里去世了。那一刻,我积蓄了一整天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当我回家看到她躺在床上冰冷而无生气的面容时,我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与我躺着产床上,等待被拉去剖腹产的感觉是相似的。一个小时前,我问bird,我是否还能凭自己的力量生出来。Bird很快地回答,能,然而我心里听到的答案是否定的。这么多年,我早已能从他的话音中听出他实际的想法。 生命的来和去其实都是一样的,那种命运的巨大的力量让你不由自主地被牵着鼻子走。你没有办法掌控过程,只能默默地躺在那里承受纷至沓来的各种力量。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和你一样感同身受。我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可以感同身受的,可是她还不能与我分享。 娜娜被拽出来的时候,我是听到哭声才意识到我原来生完了孩子这一事实的。从巨大的昏迷中挣扎着睁开眼睛,我看到一个血丝呼啦的婴儿被高高地举在半空中,高过所有人的头顶。像是展览,又像是鼓励,给整个手术室严阵以待的医生、护士、麻醉师和各种工作人员的鼓励,更是给母亲的鼓励。当时我唯一的意识是,会哭说明健康。然后我闭上了眼睛,重新失去了意识。 当娜娜被洗好包裹好,第一次被放到我怀中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好不好看。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我尽力用最客观的标准去评判,也只觉得她特别好看。我只说了一句:“She is beautiful”便重新昏死过去,昏死之前听到旁边两个护士忙不迭地点头附和说“Yes, Yes, she is.”美国的护士就是这点好,无论你说什么或者有什么过于自信的想法她都会说“Well done”,全然不顾事实如何。 后来我发现在我重新昏过去之前护士帮我们拍了一张照,那是我们一家三口的第一张照片,也是最完美的一张。 (三) 10年的某一天,我冲到药房买了两个最贵的验孕棒。只用了一个,一分钟不到,清晰的“Pregnant”便出现在显示屏上。Bird上班去了,家里空空荡荡地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觉得非要孩子不可的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有一个孩子了,我会有一个孩子!九个月之后我就能领一个孩子回家了! 当然,当时我从来不知道怀孕是件艰难的事情,更不知道生孩子和养孩子的艰难。这艰难不 仅是体力上的变化,更是心情上的担忧。不敢多运动,放弃了所有的化妆品,难受的妊娠反应让我只能吃没有味道的subway和沙拉,在考GRE的时候还要忍着呕吐的感觉,这些都是小事。但头三个月一直spotting,每次都让我觉得心里一阵发凉。直到看到长手长脚的娃娃愉快地在B超图像里动,我们才放下心来。 以前,我一直觉得小宝是个男孩子,我们买了个蓝色的小海马,给肚子里的它听音乐。这是我们给它买的第一个玩具,为了奖励它早早地让我感到胎动。第一次感到胎动的感觉是奇妙的,那时候它还真的很小,胎动很轻,像小鱼在你肚子里吐泡泡。后来激烈的胎动简直像要把你的肚子给捶破,怎么教都不管用。 大B超的时候,B超师说“是个女孩”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花了好几分钟来接受这一事实。之后是疯狂地翻书取名字,这件事一直到出院前deadline的最后一分钟才定下来。 (四) 我觉得,养小孩的过程其实是把他们驯化成人类的过程。他们来到这个星球上,一张白纸,一无所知,既不懂人类的行为规则,也不懂人类的语言。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是全新的:而我们要用规则束缚他们,规定他们,让他们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这个驯化的过程是最有成就感的过程,因为你在与一个与你等智商的生物交流,并给他们他们所需要的。从开始会真正的笑,到抬头,到翻身,到会坐,会爬,会扶着床自己站起来,会发出爸爸妈妈的声音,到他们真正懂你的意思,每一个发展其实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每个人类都会经历的事情;可是它们发生在你的孩子身上就是最重大的,它们是她生命中的里程碑,是你最快乐的时候,是我们被赐予的,生命中不可多得的美妙时刻。 一个女生这样描述一条让她流泪的短信:在她生日的时候,她的父亲说:“我和你妈妈永远记得你出生在产房里的那一刻,那是我们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 娜娜,我看见你的每一天,都是我最快乐的一天。 (五) 我的娜娜,有着浓密的头发,酷似她父亲的神态,和世界上最甜蜜的笑容。她还不知道,那是在对我笑呢!在月子里,我抱着她看来看去,她好像也在看我,但我们知道,新生儿的视力是很模糊的,她湿漉漉的眼神绝对是在看奶瓶,而不是她妈。与其说看到,不如说她嗅到了奶的味道,一头扎进妈妈的胸里吃个够。出生的第一个小时,她从NICU回来,被护士放到我怀里,就知道用最大的力气吃她妈妈的奶了。我惊异于这么瘦小的一个宝宝吃奶的巨大力气,竟然能让我觉得钻心般地疼。到后来,她一咬都是一口血,这种情况持续了大约两周才逐渐好转。剖腹产的伤口,加上她咬的伤口,常常让我觉得,生孩子远没有坐月子痛苦。 在出生的第一个月,她的主要活动就是吃奶和睡觉,而我从来不知道吃奶是门这么大的学问!外公做的下奶汤,下奶,发奶,母乳不够靠瓶喂,nipple confusion的担忧,外婆和爸爸用一根针头差不多大的皮管往她嘴里滴,生怕她从此不吃母乳。每次喂奶,外婆都要带上老花镜,而爸爸显得比写代码还紧张,我们都说,娜娜的吃奶是人生头等大事。 这件头等大事让这个小丫头迅速地从一个小鸡崽子变成一个大胖丫头。出生时她的体重只有3%;有朋友问我3%是什么意思,我说,就是有一百个小朋友,她的体重排名97!而现在呢?她的体重是94%,与她月份相符的衣服根本就穿不上。我常常看着她苦笑不得:奶奶做的食物一来,飞也似地扑上去,那架势仿佛要把盘子也吃光。每当大人吃饭的时候,我们把她放在旁边,她看着我们手里的食物两眼放光,那种激动和渴望的神情让我都不忍心不给她吃。可是娜娜,你连牙都没长,怎么吃一个比你脑袋还大的馒头呢? (六) 怀孕时的担心,生产时的痛苦,坐月子时的烦恼,全都被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的喜悦替代。我们把一个小生命引领到这个世界上,照顾她,养育她,尽可能地让她欢笑,让她满足,让她看到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妙的东西。 她长大了,你也一样。正如这篇文章我断断续续写了九个月一样,每次打开文档,都觉得心情有所变化。最起初,她与你是没有联系的,她是一个生物,被你生下来。后来,你渐渐地与她有了联系,她全身心地依赖你,崇拜你,你照顾她的衣食住行,教育她的一举一动,她和你之间是任何人所不能达到的、最最亲密的关系。再后来,她又会渐渐远去,她成为了一个独立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她有她的喜怒哀乐,有了她的人生和生活。 而你所能做的,不过是在她还在你身边的时候,尽力多给她一点甜蜜和美好。 …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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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苦(上)

七苦 (一) 躺在手术室的病床上的时候,我突然像某个产经上说过的那样,产生了强烈的想听《短歌行》的欲望。《短歌行》是怎么说的来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四字一言,锵锵有力,适合对我当时急需勇气的心情。麻醉师开始给我打针,在我的肚皮上戳戳指指,直到我下半身彻底失去知觉。我从push了三个小时的亢奋中解脱出来,随即感到的是抑制不住的疲倦和困意。我哆哆嗦嗦地问护士:“May I sleep now?”我以为一昏睡过去就是陷入万劫不复的昏迷。在得到肯定的回答的时候,我反而不能入睡,那种被双重麻药麻醉的痛苦是比宫缩和push更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虽然不痛,但是你能听到周围所有的声音和说话,但眼睛就是睁不开,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我甚至不知道bird是不是在我身边。我只觉得平时惜字如金的ob和麻醉师在不停地聊天,但我却无法听懂他们说的任何一个字;同时有东西在我的肚子上不停地戳戳拉拉,但我却无法判断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当我听到我要被拉去剖腹产的时候,我难过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我心里默默地说:娜娜,妈妈对不起你。 (二) 2007年冬天,我在拥挤的春运中奇迹般地买到一张票,连夜赶回阴冷的故乡。在火车站空旷巨大的台阶上,来接我的父亲告诉我,外婆已经在昨天夜里去世了。那一刻,我积蓄了一整天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当我回家看到她躺在床上冰冷而无生气的面容时,我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与我躺着产床上,等待被拉去剖腹产的感觉是相似的。一个小时前,我问bird,我是否还能凭自己的力量生出来。Bird很快地回答,能,然而我心里听到的答案是否定的。这么多年,我早已能从他的话音中听出他实际的想法。 生命的来和去其实都是一样的,那种命运的巨大的力量让你不由自主地被牵着鼻子走。你没有办法掌控过程,只能默默地躺在那里承受纷至沓来的各种力量。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和你一样感同身受。我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可以感同身受的,可是她还不能与我分享。 娜娜被拽出来的时候,我是听到哭声才意识到我原来生完了孩子这一事实的。从巨大的昏迷中挣扎着睁开眼睛,我看到一个血丝呼啦的婴儿被高高地举在半空中,高过所有人的头顶。像是展览,又像是鼓励,给整个手术室严阵以待的医生、护士、麻醉师和各种工作人员的鼓励,更是给母亲的鼓励。当时我唯一的意识是,会哭说明健康。然后我闭上了眼睛,重新失去了意识。 当娜娜被洗好包裹好,第一次被放到我怀中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好不好看。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我尽力用最客观的标准去评判,也只觉得她特别好看。我只说了一句:“She is beautiful”便重新昏死过去,昏死之前听到旁边两个护士忙不迭地点头附和说“Yes, Yes, she is.”美国的护士就是这点好,无论你说什么或者有什么过于自信的想法她都会说“Well done”,全然不顾事实如何。 后来我发现在我重新昏过去之前护士帮我们拍了一张照,那是我们一家三口的第一张照片,也是最完美的一张。 (三) 10年的某一天,我冲到药房买了两个最贵的验孕棒。只用了一个,一分钟不到,清晰的“Pregnant”便出现在显示屏上。Bird上班去了,家里空空荡荡地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觉得非要孩子不可的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有一个孩子了,我会有一个孩子!九个月之后我就能领一个孩子回家了! 当然,当时我从来不知道怀孕是件艰难的事情,更不知道生孩子和养孩子的艰难。这艰难不 仅是体力上的变化,更是心情上的担忧。不敢多运动,放弃了所有的化妆品,难受的妊娠反应让我只能吃没有味道的subway和沙拉,在考GRE的时候还要忍着呕吐的感觉,这些都是小事。但头三个月一直spotting,每次都让我觉得心里一阵发凉。直到看到长手长脚的娃娃愉快地在B超图像里动,我们才放下心来。 以前,我一直觉得小宝是个男孩子,我们买了个蓝色的小海马,给肚子里的它听音乐。这是我们给它买的第一个玩具,为了奖励它早早地让我感到胎动。第一次感到胎动的感觉是奇妙的,那时候它还真的很小,胎动很轻,像小鱼在你肚子里吐泡泡。后来激烈的胎动简直像要把你的肚子给捶破,怎么教都不管用。 大B超的时候,B超师说“是个女孩”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花了好几分钟来接受这一事实。之后是疯狂地翻书取名字,这件事一直到出院前deadline的最后一分钟才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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