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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魅如影:洛杉矶

洛杉矶是个无法形容的城市。它既深刻又肤浅,既花哨又荒凉,既疯狂又肃穆,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这是洛基山下的一块盆地,被淘金者和电影从业者开拓成一座造梦之城,俊男美女们趋之若鹜,不要钱的硬照满天飞;这是北美最繁华的文明地带之一,然而登高远望,只看见一片荒漠,和从圣博纳蒂诺山谷吹来的猎猎风尘和沙砾。 在南加住的时候去过几次洛杉矶,和南加简单明媚的温暖比起来,洛杉矶就是个在太平洋东岸的纽约,大杂烩,永远堵车,永远是黄色的天空,永远是虚假景观的迪士尼乐园和环球影城,吸引着被好莱坞电影洗脑的一代又一代人。这次从西雅图去洛杉矶,一到机场就觉得热风扑面而来,八十华氏度的温度炙烤着我们立刻脱掉了外套和冬鞋,换上了短袖和墨镜。这里的人们不关心天气,因为天气永远是一成不变的、无聊的好。 然后是空气污染。在青山绿水的地方住惯了,对空气质量变得十分敏感。我几乎可以呼吸到空气中的灰尘。靠近城市天际线的地方是黄色的,接近天顶的地方才有蓝色。 NN非常兴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和我们出远门,虽然这以在飞机衡量的美国,不算什么远门。她穿上了她的小凉鞋到处跑啊跑,在迪士尼炙热的地面上啪塌啪塌地走路,跟米妮照相,坐海盗的飞船。中午不睡也不觉得困,早上五点出门,直到半夜十二点才一头栽倒在酒店的床上。 我们开着租的克莱斯勒在加州10号高速公路上狂奔,四年前无比漫长巨大的高速公路如今在车的后视镜里飞逝而过。四年的时光改变了多少事情,上一次来的时候,我还是初到美国的天涯孤客,如今连NN都已经陪伴我们三年了。我们在Riverside同样的酒店同样的位置照了照片,而当初的姿势和恬淡的心境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们开车到Joshua Tree 沙漠国家公园,这个我们全家加起来来了六次的地方。我想起当年美国的摇滚歌手Gram Parsons,无数二十七岁俱乐部中的一颗流星,他对这片土地有着莫名的感情,也许他从孤独而绝望的约书亚树种看到了自己同样孤独而绝望的灵魂。后来她死了,他的朋友偷运了他的尸体,葬在国家公园的深处,不知道哪一片荒凉的土地上。约书亚树双手举起,望向天空,永无答案。 棕榈泉是美国人均泳池面积最多的城市,讽刺的是,这座城市建立在一片沙漠上。浪费的美国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那么多水,浇灌了这片荒漠,使之看起来竟然有些郁郁葱葱。这是有钱人的退休天堂,干燥了气候舒缓了他们病痛的关节,温泉的水看起来是那么温暖。这里有巨高的消费,巨多的高尔夫球场,还有一座全世界最大的旋转缆车。 NN非常兴奋地坐着缆车,然而她对高度并无概念,并不觉得可怕。我们只看见一座土黄色的城市在下面冉冉升起,像《看不见的城市》总马可波罗说的一样,城市出现在你面前的方式有各种。山顶是立刻下降十五度的天气,湛蓝的天空,仿佛可以捉到的负离子。这里冬天是滑雪胜地,夏天是度假胜地,只要有钱,在这里什么都能买到。 大洛杉矶,天使之城,罪恶之城,欲望之光。这里有挥金如土的明星,也有从上上个世纪就蜗居在此的中国城侨民,他们仿佛活在一百年前,因为这里与如今的中国已经是大相径庭。这里有全美国最正宗的中餐,海底捞吃得我现在还在怀念,几乎想要买张机票再去一次,起码比回国便宜。棕榈树下的购物中心都是亚洲人,背着Chanel包,带着黑超墨镜,但体态似从未上过健身房的那种。墨镜后的表情都是故作矜持而炫耀的,他们是新钱,与贝弗利山的那些人,本质上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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