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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租车后座上交朋友

几年前一个黑暗的夜里,我和Iris坐在张师傅的出租车里回家。我突然想到,这是我结交方式最离奇的一个朋友之一。之前的大部分朋友,我都是在小学、中学和大学的校园里交上的。而这一个,是我在上班之后某一次在小区里发帖找人拼车时,惊见她的头像是我当时喜欢的一个明星,而大聊特聊一发不可收拾而开始的。此后她历经各种感情波折,我历经各种感情波折,我们的吐槽主要在上班和下班的出租车上进行。我不但找到了一个拼车的姑娘,还找到了一个好朋友。 《纽约时报》上最近有篇文章,系统阐述了为什么三十岁之后我们很难交到新的朋友。基本上,是因为找到朋友的条件很难满足:相似性、没有计划的重复会谈、有利于倾诉自己心声的环境。我发现,我和Iris的友情的开始,完全满足这三个条件。我们从事相似的行业,整天加班累得像狗;我们喜欢过同一个明星;我们没有计划但每天早晚各三十分钟的北京堵车时间给了我们重复性的聊天空间;最后,在这个封闭的空间中,我们各自的吐槽成了我们友情的导火索。 我们只能在拼车的路上找到朋友,最最基本的原因是:三十岁之后,我们已经过了“探索性”生活的阶段。如同一段警铃突然在心中大作,我们意识到,生活已经脱离了诸多的可能性,我们需要给生活规定一条路。 前不久我有一个面试,面试我的是学校十几年前毕业的校友。他问我,为什么我的简历上会有如此多的经历,专业、经验、业余都有很多不一样的领域。他说他喜欢追问一个人的历史,追问他的个人故事。我想了想,只能说:因为我是一个好奇的人。我对太多的东西有好奇,所以我愿意去尝试各种不同的东西。但其实,他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我一直在追问自己,尝试这么多东西对自己的人生是否有益。在如今这个短平快的时期,大家追逐的都是触手可及的利益,崇拜的都是年少成名,羡慕都是那些IPO了到手上千万美元的原始股雇员的运气,想要得到的都是有闲有钱上班无所事事喝茶看报纸下班饭局酒局麻将局的工作。 一句话,我们过早给自己规定了人生的道路,我们放弃了太多可以尝试的机会。 当然,我没有办法判断到底怎样是最好的选择,犹如我面对许多刚毕业的大学生的询问,没有办法告诉他们最好的答案。但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选择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在职业上,选择自己最喜欢的行业;在生活上,选择自己最喜欢的爱人。我们没有办法规定自己以后的人生道路会怎样运行下去,但起码,我们享受了过程而不是结果。 下面说回交朋友。文章里有一句话深得我心:作者在说到几年前他在社交场合遇见的一个哥们是说:他突然发现他们喜欢同一张专辑里的同几首歌,同一个电视片,同一场演唱会。他突然觉得,如果在大学里遇见这哥们,他很可能会是他婚礼上的伴郎。 看,朋友之间也会有“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感觉。如果早几年遇到此人,他们的关系也许就像How I met your mother里面Marshall和Ted的关系;可是现在,家庭、小孩、工作的拖累,使得我们要匀出一个打电话约饭的时间都难。 这就是为什么人不能过早停止“探索性”生活的原因。你一辈子的朋友都是在探索性生活的时候交到的。那时候我们可以和任何人出去喝酒、聊天,在晚上肆无忌惮地说话。你在那时候碰到了影响你一辈子的人,在那时候的生活成就了一个现在的你。这也是为什么我鼓励大学生在本科阶段不用学任何实用性课程的原因。因为在那个阶段,对你影响最大的,不是课程本身,而是和教授的聊天、一个讲座、图书馆的一次邂逅,或者宿舍的一次夜谈。实用性课程应该在硕士阶段完成。享受这样的过程才是对人生最有益的事,虽然现在的许多大学“产业”也许并不同意我的话。 我在探索生活阶段交上的朋友刘思达曾经说,他觉得人在二十五岁之后就很难接受新的事物。这也许是由人的生理结构决定的,天知道,但这确实是大多数人的宿命。二十五岁之后的生活变得更专注、更直接,但同时也更狭窄。交朋友?试试出租车后座,小区花园,和金宝贝婴儿早教中心吧,当然,如果你哇哇大哭的孩子也同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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