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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Zootopia看川普的胜利

记得小时候上语文课,明里暗里讲阶级斗争的课文并不少。明的有《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兄弟》,《黄继光》、《李自成》,暗的有各式各样的杨朔体散文,从《荔枝蜜》到《茶花赋》,不一而足。翻到父母那辈的文革时期的语文课本,那就恨不得每页上都写了“阶级斗争”四个字,语文课本身就成了“阶级斗争的工具”。作家莫言说:“明明我们知道教材里许多文章是假话空话,连文章的作者自己也不相信,但我们还是逼着孩子们当成真理来学习。”过了好多年,我们才从这种“寓教于乐”、“寓政治于文学”中的教育中清醒过来。 但今天,我在洛杉矶最靠近好莱坞的影院,看到了迪斯尼牌的阶级斗争,美国式的“寓政治于娱乐”。 这部片子政治正确得太明显了。在一个类似于洛杉矶和芝加哥混合体的大都市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动物群体(人类种族)。以非Predator为首的市民阶层(白人)看不起或者惧怕Predator的整个阶层(黑人)。他们对Predator防范有加,心照不宣的观点是他们之间的区别是“生物性”的(参见兔子警官Judy第一次记者招待会时的发言),同时对于其他动物,如相貌、身高、习性都和他们非常不一样的小白鼠(有色人种)。Zootopia这个名字本身,就是隐喻美国各种族之间达成了乌托邦式的融合,在这样一座夏与冬、冰雪与热带同时存在的城市中完美共存。 一切都挺好,除了说教得太直白,吃相太难看。 好莱坞的左倾是众所周知的,古有马龙白兰度让个印第安姑娘上台拒绝领奖,今有黑人抗议演员待遇不公平于是特意请了个黑人在做主持,再看看《黑鹰坠落》、《拆弹部队》、《撞车》、《聚焦》的全面胜利,就知道政治正确的加持在这块垄断全国电影业的土地上是多么重要。爱国、种族融合、大熔炉,是学院奖每年必须存在的主题,在大选年的一部动画片里达到了极致。 中国的观众可能不了解政治正确、尤其是种族问题在美国的敏感性,所以看这部电影可能不会太过敏感。但是每个在美国生活的人,都绝对能感到电影中每分每秒都在说教的“不要以外表看人”——“不要歧视黑人”的道理。老虎、雪豹、狼,代表着凶狠、残暴,是普遍美国白人对黑人的看法;小白鼠的孱弱、被社会漠视,我觉得很可以代表亚裔和其他有色人种受到的刻板印象。问题是,在大自然中,狐狸和兔子确实是不能共存的;老虎和狮子天生就是捕猎者;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如果一只兔子用影片中Judy警官的善良去靠近狐狸,那么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Zootopia用动物的世界隐喻了一个人类社会的美好理想,却没有想到这个喻体本身就是不成立的。 同样,美国社会种族之间的矛盾也是难以调和的,正如中国社会的阶级斗争一样。再怎么为种族平等唱颂歌,美国社会中的黑人犯罪率仍然高居首位,学校差的黑人多,黑人聚居区房价便宜,人们谈黑人区仍然色变……这一切是“Biological” (生物性)的吗?当然不是,但社会因素呢?历史因素呢?政治因素呢?避开这许多的深层原因不谈,好莱坞把个兔子推出来背了次黑锅,让Judy在招待会上作了次绝对种族主义的演讲,然后加以简单否定,最后推出“看人不要看门纲目科属种”的中心思想,一锅好莱坞的语文课就上完了,孩子们带着美好的愿望看完了电影,然后呢?一出门,老虎仍然是老虎,豺狼仍然是豺狼。 在这个政治正确大过一切的国家里,所有调和不了的矛盾都借此名义被掩盖。 这就是为何今日川普大胜的原因。虽然他还没有也不太可能会取得实质性的胜利,但今日他获得的民意,已经超过大部分政客的群众的想象了,这已经是绝对的胜利。在一个政治正确至上的国家里,竟然有如此多的人给一个明显“政治不正确”的人投票,这本身说明了什么?调查显示,川普获得票数越高的州里,黑人的比例也越高,但投票给他的并不是黑人。也就是说,种族矛盾越深,就有越多的白人支持川普。美国政府、意识形态、宣传机构多年煞费苦心经营的种族平等概念,如同一袭爬满了虱子的华袍,实在太容易被击碎了。从这一点上看,中美两国的本质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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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杉矶,你永远不可能开到时速40英里

洛杉矶绝对不是一个浪漫的城市。从去年冬天我们驶过交织着风雨和雾霭的1号公路,从西雅图一路奔袭到南加州这座最大的城市以来,车轮上发生的事情就永远充满着惊讶和焦躁。空气污染、双向十八车道上几千辆车一动不动地堵着,炙热的太阳光挡着我开往downtown工作区的目光,就是我每天一成不变的话题。感觉回到了北京,但北京的高速远没有这样远离尘世;在北京堵车,从车窗里往外看,可以看到报刊亭、三轮车、隔离老李卖水果的小摊;在洛杉矶,车的外面还是车,车道的外面还是车道,除了车和起伏的洛基山脉,什么都看不见,营造出一种资本主义后现代风味的末世绝望。 每天早晨,我的车都在10号公路上从西向东奔袭10英里到downtown,傍晚,再从川流的车河中杀出一条血路回家。每天到公司同事的第一个话题就是:“今天你堵了没?”而大家的感受惊人地一致。在洛杉矶,公路交通是研究蝴蝶效应的最好题材;101号进城的高速上一个小小的追尾可以导致几十辆大卡车的拥堵;这几十辆大卡车中的一辆占据了10号公路通向101号公路的出口;车辆上不去10号公路,只能走405号高速,而这些等待时间成为了压垮本就脆弱的405号交通的最后一根稻草…这还是在晴天的日子里。遇到下雨(虽然并不多),洛杉矶人民简直如临大敌,几乎要请假在家工作以避免必然崩溃的交通。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城市的居民像洛杉矶这样如此不会在下雨的天气中开车,连大风雪中的芝加哥都没有这样娇气。 来洛杉矶的第三天,我的车就史无前例地被一辆车追尾。警车还没到,先来了本地不知名的一个拖车,撒谎说们是AAA(美国最大的汽车协会)的人,不但花言巧语地诓骗硬是要把我的车拖到本地的修车点,还让他们的律师,一个带着阿拉伯口音翘着兰花指的秃头差点逼着我签署了起诉对方的法律文件。幸亏警察的电话及时赶到,一句“远离他们。不要跟任何不是你保险公司的人联系。”让我连滚带爬地开着破车回到了家。此时此刻,我脑子里只回响着一句台词:“本地的黑帮真是太没有礼貌了!”直至今日,我也没明白“本地的黑帮”是如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知道我的车被撞而赶来,只知道警察的效率远远比他们底下。 不开车了,改坐公共交通吧。于是我每天开车十五分钟到轻轨的免费停车场,然后再坐三十分钟的轻轨到市区。听着不算太远,但几天下来,轻轨的正点率几乎不到百分之三十,完全符合我五年前在南加对Amtrack的预期。三十分钟的轻轨要晚点二十分钟,这是怎样的效率?更可笑的是,轻轨需要等红绿灯,因为对面有汽车需要过马路。戏剧性的一幕终于到来了:一天早上,我正在轻轨上看书,突然听见“砰”地一声巨响,我的本能感觉是火车出轨了,除了死死抓住前面的座椅祈祷自己不要摔死之外什么也干不了。然后我们的火车带着尖锐的刹车声往前冲了几十米,终于停了下来。我这才发现,是我们的火车撞上了一辆闯红灯的汽车,带着汽车和汽车司机一起往前冲了那么久。几分钟后(这次倒快),三辆救火车和无数警察呼啸着警笛赶到,进行各种繁琐地救护和口供手续,而全体乘客在早高峰的车厢中等了一个小时之久,才开始各个登记姓名住址和联系方式。 我以为这样的事故百年一遇,直到我上网查了查,发现这样的事故每年都要来好几次。去年一次火车撞汽车的事故造成火车上几十人受伤,汽车司机重伤被送往医院。关上网页,我在同情火车司机的同时,决定再也不坐轻轨了。 在洛杉矶,我这样的通勤时间绝对算同事中最良好的之一。后来我和一个同事聊天,她家住在Orange County,每天上班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坐的就是Amtrack的双层大火车,和《源代码》中杰克·吉伦哈尔坐的车一样。一天,她几乎午饭的时候才到公司。我问她怎么了。 “我的火车撞死了一个人!自杀的。火车走不了,大家都被留在火车上。” 我向她报以同情的目光。第二周,她又迟到得无影无踪。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没看新闻吗?我的车上有炸弹威胁!他们带了狗上来,一个包一个包地嗅。” 她翻了个白眼。几天后,她辞去了工作,告别了每天四小时的通勤生涯。 她并非例外。我的住在Hutington Beach,Long Beach的同事已经学会了边开车边看电视剧的本领。每个人都在说“Terrible”,但每个人都在开车,且没有任何办法离开这座城市。在半夜三点,你可以看到某条高速仍然堵成一锅粥。原因?哦我忘了说,几十年前当洛杉矶还是一座年轻充满活力的城市时,这里曾经有着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公共交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后来Shell和GE为了推广汽车和加油,花钱把公共交通全拆了。 于是今天的我就像一个女侠一样,开着大排量的SUV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高速上奔袭。群山照例挡住了所有洁净的空气,我的视野里,市中心的天际线雾气蒙蒙。车轮下是10号公路,405号公路,60号公路。我的前方是圣伯纳蒂诺山,身后是圣塔莫妮卡,全球最有名的海滨和阳光。我知道每辆车里都坐着一个和我一样焦虑绝望的司机,但我看不见他们。Nat King Cole在《Route 66》里唱:来吧,Get your kicks on Route 66,过了圣伯纳蒂诺山口,你就到洛杉矶了。 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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