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有两个州,一个叫华盛顿,还有一个也叫华盛顿。
每次和中国的朋友说起这两个地方,总免不了解释一番。我跟他们说我住在华盛顿州,听到最多的回答是:“哦,你住在美国首都啊!”美国首都是华盛顿特区,弹丸之地,在美国的东部;我居住的华盛顿州在美国大陆的西北角,通向阿拉斯加的门户,产绿树、森林,星巴克与亚马逊,还有不眠的西雅图。
就这两个常被外国人甚至美国人自己搞混的地名,却有着迥异不同的气质。我的朋友卡尔西,去年刚从一个华盛顿搬到了另一个华盛顿。有天她神经兮兮地跟我说:“哎,你看新闻了么,ISIS又斩首了一个美国人诶!”我说:“是啊,我看到新闻了。”她大惊小怪地跟我说:“你们怎么都不讨论这些啊!要在DC我以前的东西,大家早都闹翻天了!”DC是美国人对华盛顿特区的通常称呼,District of Columbia,哥伦比亚特区。她一说完,我脑海中立刻浮现了《纸牌屋》中的画面:每个人都和权势有关,凯文·斯派西的大脸对着镜头,一板一眼地说道。
西雅图确实是个没有政治氛围的地方。人人都以嬉皮为荣、听地下音乐Grunge为乐,二十年前曾是涅槃乐队的大本营,在唱片销量如日中天的年代,经纪人在路上看见一个穿着法兰绒格子衬衫、背着吉他的年轻人就要上去搭讪,妄图发现下一个柯特·科本。这种盛世景象虽已不在,可西雅图人的嬉皮精神可从来没有变过。大部分企业的着装要求几乎为零,在冬日的灰暗雨天中,每人一件Northface的冲锋衣,一手拿咖啡,一手揪帽子,大义凛然地冲进雨中。华盛顿州的这种嬉皮精神,与东岸的华盛顿特区的衣冠楚楚相比,几乎是两个世界。
卡尔西就是为了摆脱东岸的政治气氛,才义无反顾地来到西岸的。她的经历有几分传奇:母亲是大使,父亲却是个木匠,出生在冷战时期美国在东欧某国的大使馆,后来父母离异,她随着母亲辗转来到俄国、东欧,在瑞士最顶级的寄宿学校上完了高中。我今天正在跟她讨论金三胖的神秘失踪,她突然说:“你知道么,我和他其实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在我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下,她继续和我八卦了这所学费巨贵的学校的种种轶事:比如同学都是中东公主,比如有钱人在校内来往不同的大楼之间也要打车等等。她很可惜当年没和金三胖聊过天–当年他在学校里也完全不出名——要不然她能把更多八卦卖给小报云云。
就是在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度过童年的卡尔西,大学时却选择了美国最著名的一所军校。“我当时同时被牛津和军校录取了。结果我去了军校。”“为什么?”我问。“因为军校有学费减免!”她说。“我当时傻死了,如果我能穿越时空,一定会揪着当时的我的小辫子,让自己去上牛津。”
现在的她痛恨军队,即使她曾经在军队中服役。“简直不是人!”她皱着眉头回忆到。“他们让每个人在海湾里游泳,全副武装,泅水三英里!十几公斤的武器呢!”我心里盘算了下,勉强开口道:“听起来好像也还好……”“十二月!”她叫道。她的丈夫也是军队出身,被派到阿富汗、非洲等多地出任务,留下她和她新生的婴儿独自在家。“你知道么,我到非洲去看我丈夫的时候,把我儿子用毯子一裹,带着个奶瓶,就上了飞机!”
“那你怕你丈夫万一牺牲什么的么?”我鼓足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怕啊!怕得要死!”她大大咧咧的说,“要不然我为什么要离开华盛顿呢!”
现在可好了,她拖家带口穿越了北美大陆,来到了完全没有政治的西雅图。就连奥巴马总统来访,大家也是通过公车司机的广播才得知:“我们今天有点儿堵车哈,大伙儿耐心点,总统的车队正在路上呢……”在首都的时候,卡尔西说她的日程安排都是根据总统的行程决定的:总统哪天要出门了,一定得绕行,要不然肯定堵车!听到这里,我不禁默默地想起了长安街的禁行令,原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啊。
离开政治的卡尔西不时也怀念一下政治的刺激。最近我们公司发生了一件美国式的乌龙事件:邮件室收到了一封装满白色粉末的信件。顿时,公司上下如临大敌:警察来了,警犬来了,HAZMAT(危险物品处理小组)来了,连新闻记者也来了。办公室关了空调,在暑热的天气中,每个人被逐一登记身份证,疏散的时候还得跳进一个塑料泳池打湿自己。美国人在处理这种疑似恐怖事件上的程序和繁琐真不是盖的,HR给每个人发信说:请大家不要去任何地方,沿着最近的路线直接回家,回家必须洗澡洗衣服!
我当成大笑话讲给卡尔西听,谁知道她不以为然地说:这事儿太常见了,在我们特区,每隔几天就要来一次!
首都人民果然是见过世面的。
在豆瓣上看到了,所以点进来。我觉得写的很好,很有意思,但是有些炫耀色彩在里面。描述“卡尔西”高中的那段可以简化,也许这样会得到更多中国读者的青睐
谢谢你的评论,想到哪就写到哪了,可能不经意间让人觉得炫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