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心网上玩开心城市。每天收菜、开店、收租、建码头,布置街心花园和地标建筑,日复一日地扩大城市规模。
再之前,玩《模拟城市2000》。在格什温的美式爵士音乐下,造电厂,建街区,应付突如其来的火灾,俯视人潮如蚂蚁般涌进新建的街区,城市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前行。
我总是希望把城市建成心目中的样子,然而却总难以成行。开始我以为是我玩游戏的技术问题,后来我发现我回答不出这个比技术更基本的问题:我想要的城市,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给你一块空地,有山川,有河流,有沙石,有高低起伏的丘陵上生长着参差错落的绿树。后来,慢慢有街区,有住宅,有电厂水利供给城市资源。有公共设施,有市民娱乐,有知识分子的公共空间。原始森林变成了整齐的行道木,沙砾被修建成了有意趣的城市雕塑。工厂开始排出黑烟,空气变得污浊,街区如同一个个积木,在造物主的手下变成变幻莫测的排列组合,城市的变幻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城市的模样,而那个城市永远不可能与现实的城市完全重叠。理想的城市只存在于记忆和想象之中,这种区别既是时间上的,也是空间上的。我的城市是什么样子的?在我住过的许多城市里,我只记得南方家乡那座弯弯曲曲沿河而建的南方小城,使人完全迷失方向感,地图完全失去了它的作用;北京明晃晃的阳光;哥本哈根海的气味,和南加州白花花的海滩和海鸥。这些东西在我的脑海中组合起来,成为一座看不见的城市。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中看到许许多多重叠的幻影,而北岛记忆中的城墙被重筑起来,正如陈凯歌的《十分钟年华老去》中被疯子冯远征重筑的百花深处胡同。
那重新树立起来的高高城墙背后是诗人整个童年的记忆。如书中所说,如彗星的顶端一般密集的童年记忆滚滚而来,淹没了现实的北京。确实,世界上难得有一个城市,像北京一样在五六十年间经历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半个世纪前的北京是黑暗的,是宁静的,是有鸡鸭和烂白菜帮子气味的,是护城河可以钓鱼的,是祁家豁子住的还是乡下孩子的。即使在十几年前,我第一次看到的北京,与现在也有着天渊之别。那时候的北京还有黄色面的和二毛套车,还有城市之光超市与许多未拆的胡同。一个个地标性建筑被拆除又被竖起,仿佛是橡皮泥一样被看不见的手揉捏,像电影中的快镜头,变现出风云际会的感觉。
于是诗人的乡愁被埋葬在看不见的城市里,我们的乡愁被埋葬在看不见的城市里。大约六、七年前,我乘坐出租车和司机聊天。由于我在北京住了多年的口音,他把我当成了老北京人。突然的哥问我:“您看看这是哪儿您还记得吗?”我茫然四顾,入眼是一条宽阔现代的崭新的街道,完全没有历史痕迹。“这就是以前的辟才胡同啊!”的哥的发音是“劈柴”二字,是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于是,我默默坐在出租车里,欣赏着这条我从未认识、也再没有机会认识的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