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若干日本相关的小说、电影和电视剧,在惊叹于作者想象力和写作能力的同时,也觉得日本青年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大熔炉里,仿佛灵魂都被攫取了一样,生命的意义只剩下杀人了。
首先是《告白》。这部片子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的《大逃杀》,都是除了日本以外的国家无法想象的片子。直接到冷酷的人际关系,冰冻和空虚的灵魂,以某次事件作为触发的导火索,从而燃烧起人性杀戮的熊熊大火。《告白》拍得很好,不单是电影内容,建立在小说基础上的电影结构以天气和不同人物的内心独白为层次,体现出人性的灭亡和复生、生命的循环和轮回,电影不是对小说的简单重复,而是充分运用了电影所能调用的画面、音乐、台词混合,使电影语言凌驾于小说语言之上,因此,除了内容的黑暗之外,本身也是一部令人赞叹的电影。
然后是东野圭吾的《白夜行》。作为产量丰富的技术宅畅销作家最成功的作品之一,《白夜行》的好处不在于它的侦探故事,而在于他对少年人性的残酷描述。主人公雪穗和亮司,正如屉桓警官所说,是“两朵没有在萌芽时期被扼杀的恶之花”,不但开了花,还结了果。他们的罪行令人发指,可是如此令成年人的胆战心惊的罪行背后,是两人的悲惨命运和相依为命的温暖幕后。道德在这里成了一个大大的矛盾:我们应该为跟踪多年的警官破案而叫好,还是应该为主人公的不幸遭遇而落泪,还是为他们的挚爱、甚至是这部书中唯一的感情而喟叹?他们如同行走在白夜中的旅人,生命中没有高悬太阳,只有相互的依存和温暖,
我不是日本侦探小说的爱好者,可是也能看出来似乎日本人很热衷青少年的问题事件,比如那部拍了十几年还在讲高中生的柯南。金田一也如此,东野圭吾也热衷于写日本青少年的犯罪事件,比如《湖畔凶杀案》,《毕业前的杀人事件》和《流星之绊》,主角都是二十岁以下的青少年,至于《红手指》,虽然主角是日本社会的另一大主题——工薪阶层的中年危机,可对杀人的儿子的描述也是细致入微到冷酷。这些少年们木讷的表面和毫无人性的内心比成年人的心机还要可怕,因为他们仿佛不是构成这个世界道德观的一部分。儿子杀完人之后还可以面无表情地躲在房间里玩电子游戏,把处理尸体的任务理所当然地交给他的父母;而面对警察的讯问,他竟然可以怪父母没有给他编好足够圆的谎言。
这让我想起1992年美国作家Donna Tart的一本著名小说The Secret History,中文译名是《校园秘史》,算是西方作家中少有的一本关于黑暗校园的描述。这本书的独特在于它并不是单纯的侦探小说,也不是单纯的哥特风,更不是普通的校园小说,而是各种风格杂糅的结合体。
这本书讲述的是美国寒冷的佛蒙特州一所古老的私立学院里,一群学习古希腊语的少年和一个加州外来者的故事。来自加州普通家庭的Richard对这样神秘高贵的小组心驰神往,可是没有想到加入他们、成为他们的一员竟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并被卷入了看不见的命运当中。本书出版的时候还没有网络,使整本书蒙上一层年代模糊的面纱。作者精妙的文笔对校园、风景和学校生活的描述让人神往,也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最向往的大学校园生活——睿智的教授、古老的学院、宿舍的单人间、一封又一封的手写书信和集体生活的友情。可是,对犯罪行为的描写,尤其是对犯罪行为的毫无负罪感的描写又让人不寒而栗。这部书和本文之前提到的日本电影和小说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环境、风格、文化都大相径庭,可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少年,杀死另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没有任何感觉的,就像他们不是在杀人,而只要除去某样东西,至于用什么方法,那是无所谓的。
这就是日本小说家和导演热衷描写的一个又一个的杀人事件的原因吧。
日本人有很严重的孤岛情结,而且他们善于隐藏感情的传统使他们走向不同的极端,所以日本人特别适合拍残酷青春的片子——那种不动声色特别合适。